金殿销香: 260-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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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簪缨数代的人家难免树敌颇多。无数时旁人顾忌他们树大根深只得忍而不发, 自然显不出什么。一出事,这些宿敌只怕都要伺机而动。又因张家势大,他们未见得敢与之正面冲突, 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便是最稳妥的法子,一旦他们打的主意是挑拨君臣关系,就免不得要给陛下招惹麻烦。此其一。”

    楚元煜耐心地听完,未急于置评,听到最后不由一笑:“还有二?”

    卫湘点点头:“若皇后病故,后位空悬。陛下又正值英年,总要再立新后。目下后宫之中不乏世家贵女, 中宫有主时他们没什么主意可打,一旦中宫无人,谁还不想自家出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呢?到时臣妾这有宠有子又代掌凤印的贵妃就是众矢之的,不论谁想捧自家女儿上来,都势必想先除了臣妾。而若皇后是因罪去的,不免累及张家,陛下震怒,旁人便是有所图也多少要收敛些,臣妾也好喘一口气。此其二。”

    说完这些,她抿了抿唇,低笑一声:“不过这是臣妾的私事,只当私下里说给夫君听,无关大局。”

    楚元煜嫌她这话把公私分得太明白,微微皱了皱眉,口吻沉沉:“朕需要你陪在身边,你的事就是大局。”

    卫湘似被这话打动,温柔万千地依偎进他怀里,继续说道:“还有第三点是最要紧的——历来总不缺野心勃勃犯上作乱之辈,只是现下陛下理政英明、海清河晏,令他们不敢造次,可野心是不会这样轻易消解的。皇后尚还年轻,虽病故也算常见,可这些人只消编上几句闲言碎语,陛下就难免落个苛待发妻的恶名,平白惹得一身腥。”

    她言道即止,没有明说这“其三”还可与“其一”一并达成,这样看起来她便也没算得那么尽。

    可他自然想得明白。她猜他不仅看得明白,随着情绪逐渐冷静,他还会捎带着想起国库缺银子的事。

    卫湘小心地抬眸看他,果见他眸色沉沉陷入思量,知他已十分动摇。遂将声音放得更轻,道:“臣妾知道陛下仁善,总不肯将事情做得太绝。可皇后如此行事……原是罄竹难书,因罪被废毫无冤屈,陛下便是另寻罪名给她也仍是宽待她了。”

    她这话再实在不过——比起“孝期给皇帝下□□争宠”这样的罪名,就连弑君都算好听的了。

    楚元煜沉吟着缓缓点头:“你这话也对,朕且想想如何周全。”

    “陛下也不必急,且先养好身子。”她额头在他胸口处轻轻蹭着,抬手去碰他的额头,“陛下圣体欠安,她不心疼,后宫里可多的是姐妹心疼。”

    楚元煜被她这酸溜溜的一句话说得直笑,俯下身来吻她额头:“有你没有?”

    卫湘瞪他一眼,就要从他怀里挣出来:“我为你做着打算,你倒来逗我,我可走了!”

    “别走。”楚元煜哈哈笑着,一把将她拉回去,“说好的一起用早膳。贵妃娘娘一言九鼎,可不能爽约。”

    卫湘撞回他怀里,抬手扶了下发髻上的金钗,垂眸笑而不言。

    楚元煜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随口吩咐宫人传膳,容承渊领命,亲自带着几个宫人出去了。卫湘又挣了挣,轻道:“一会儿云宜恒泽该醒了。臣妾昨夜出来得急,今日也未见得何时才得空回去,且去仔细交待他们几句,让他们回去传话,免得孩子们着急。”

    楚元煜闻言松了手,由着她去,想了想又道:“用完早膳咱们回紫宸殿去。孩子们若闹得厉害,就让乳母带他们也来紫宸殿。”

    “知道了。”卫湘笑着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楚元煜欣然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绕过屏风瞧不着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来。转而心里就又转起了正事,在深知她的三重顾虑都是对的之余,他心里愈发对她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触。

    她适才所言的道理其实都不难,但他在惊怒交加里没能顾上。亏得有她替他点破,令他冷静下来,不知免去了多少麻烦。

    楚元煜心想:所谓的“贤内助”,大抵如是。

    再想到她在他犯头疾时为他独奏章、批问安折子,楚元煜愈发觉得她的存在令他神清气爽。更难得的是,她是他全然不必忌惮的人——这不仅是因她温柔贴心,更因她没有家世。

    谨国公的孟家无非是为了抬她的身份硬凑的,她和他们没什么情分,便没道理费尽心神为这个“娘家”争权谋福,这是世家出身的嫔妃身上难有的好处。

    楚元煜于是想,待得皇后去了,后位横竖该是她的了.

    殿外,卫湘行至廊下时,先一步领着宫人出来的容承渊正吩咐他们些传膳的细由。比如皇帝现下心情不佳,一些他不甚喜爱的菜就不必往上端了,倘有皇后夸过的菜肴就更要免去,免得触景伤情。

    他最后又说:“若是免去这些菜不知该补什么,一应都添元睿贵妃与宁悦公主和皇次子喜欢的,保管不出错。去吧。”

    “诺。”宫人们领命而去,卫湘扑哧一声低笑。

    容承渊温声回身,挑眉长揖:“娘娘。”

    “本宫有话问掌印。”卫湘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凉亭。

    这凉亭四周无人,是个方便说话的地方;但又没什么遮挡,看起来便也不似在谈什么要避人的事情。在当下的情形中、在皇后的长秋宫里,这就是最稳妥的地方。

    “娘娘请。”容承渊欠身向凉亭一引,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过去。

    入得凉亭,卫湘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容承渊垂眸侍立一侧,她抬眸看看他,压音道:“如今疑点既在香露上,那石缝里的药你记得处理干净,还有药渣,随你去找姜寒朔还是田文旭,总归不能留下疑点。”

    “放心。”容承渊唇角的笑意一闪而过,“那两包药昨夜就已收拾了。至于药渣,不必假手旁人,长秋宫里一应留存备查的物件都已交由御前收着,姜寒朔今晨已送来新的药渣,早换下了。”

    卫湘见俱已办妥,松了口气,心底的好奇便冒上来,又问他:“香露这事,皇后怎就轻易认罪了?”她顿了顿,语中含着不便明言的担忧,“你如何办的?”

    “你当我栽赃啊?”容承渊挑眉,见她垂眸默认,他一声轻嗤,“陛下随时能传皇后问话,我可不敢。”

    说着,他深缓了一口气,悠悠摇头:“我也真是不明白皇后。你说她多在意陛下,她敢往陛下杯子里下药,你都不敢;你说她不在意陛下,她又因担忧陛下稍诈一下就将什么都说了。”

    卫湘奇道:“怎么诈的?”

    容承渊嘲弄道:“她与陛下同时发作,她的反应又明显更……咳,失当一些,我们只得先将她‘请’出去,好让他们各自冷静些。我便去侧殿问她对陛下做了什么,她起先也不肯认,只说自己也是无辜受害,我就说陛下又犯了头疾,疼得晕了过去,还咳出两口污血,若不及时救治必要酿成大祸,她就什么都说了。”

    “……也算她在意陛下。”卫湘复杂道。若换做是她,虽对皇帝也有情分,但手里握着嫡长子听闻皇帝病重,她必然宁可皇帝醒不过来。

    她又接着问:“你如何怀疑她也下了东西了?若换做是我,只当是咱们那药的缘故。”

    容承渊摇头:“我原没那么想,是陛下先起了疑,泼了自己一身水以求冷静。我心想咱们那药只皇后喝,可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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