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祚雪: 番外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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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谎言如此单薄,一戳就破。可季邈从没心虚过,好似浑然不怕被拆穿。司珹刚拆开回信时,就识破了谎,可当季邈凑过来问他怎样时,他又没来由地隐匿下这一段。

    似乎……似乎是不愿将对方推开。

    可又是从何时开始,隐隐心生依赖的呢?

    司珹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带一行人叩开了祖宅大门。见白发苍苍的外祖亲自相迎,又见温泓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眉眼,摸摸自己的鬓角发稍。

    “好孩子,你受苦了。”

    司珹心脏骤紧,鼻尖随即一酸。他侧目瞥见季邈,却见覆着假面的季邈正朝他笑,眼里没有落寞,只有欣然。

    司珹心情有些微妙。

    ***

    三日后。

    司珹想在宅中多陪陪外祖,温泓却说时节正好,催着他多出去走动走动。司珹拗不过,就同季邈一起出了门。后者依旧覆假面示人,避免招致麻烦。

    司珹转过头,问:“寻洲,你在连明城中的亲人呢?”

    “我的亲人就是兄长的亲人呀,”季邈摆摆手,一副没所谓的样子,将一处小摊指给司珹看,“那摊在

    贩些什么,要不过去看看?”

    对方转移话题的手段很拙劣,司珹似是被他捏住了衣袖,却又没有被拖拽的实感。他心生疑惑,低头看了看,眼睁睁瞧着季邈方才伸来的手。

    紧接着,袖袍一角被攥住了。

    奇怪,刚才是幻觉么?

    “将军发什么呆呢?”季邈神色如常,拾起一枚骨扳指,捏给司珹看。

    “我见将军现戴的扳指已经有些紧,”季邈说,“应当好几年了吧?这枚胚形瞧着不错,就是做工稍显粗糙,我回去再给将军磨磨。”

    转瞬即逝的异样被打散,司珹心神重聚,问:“会制假面,又会打磨扳指,你究竟何时学的?”

    身侧季邈已经付了钱,十六岁的少年身形挺拔,抛起那枚骨扳指,又稳稳攥在掌心。

    “将军可曾听闻桃花源?”季邈说,“不止世外有桃源,梦中亦有桃源。我这么些小本事,都是在梦里,由将军亲自教导的。”

    司珹别过脸,说:“油嘴滑舌。”

    “是啊,”季邈面不改色地说,“就连油嘴滑舌,都是同将军学的。”

    司珹愣了片刻,当即偏头同季邈理论。可他第一下竟然抓空了,再要捉时,季邈已经反应过来,拉开一点距离。

    “君子动口不动手。”季邈说,“兄长,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正当日暮时,夕烧如绸织。季邈朝他伸出手,这次司珹搭上去,稳稳握住了对方。

    回家吧。

    “家”变成一种具体的想象,成为翘首以盼的归处。两位少年刚才前后脚迈进前庭,就闻院中有椒香。

    外祖差人备下满满一桌宿州菜,又乘好瓜果甜点,已在阁中等待。司珹此前从没吃过茱萸,却只在辛辣中觉出爽沥。

    他偏头回看,右后侧戚川两颊飞红,连忙往口中灌茶,左后侧寻洲筷子上也落下一片肉,掉回了瓷盘中。

    对方抬眼,若无其事地笑笑。

    “太辣了。”季邈说,“将军且吃,我喝口茶缓缓。”

    司珹半信半疑地问:“杯中还有茶水吗?你怎么……”

    怎么不喝。

    季邈连忙伸手去取茶盏,他握得好用力,像是生怕握不住。司珹满腹狐疑地看着他,见季邈举杯仰脖,一饮而尽。

    “这不撑着么?”季邈凑近一点,低声说,“在兄长面前惧辣,多少有些挂不住脸。”

    司珹这才面色稍缓,转了回去。

    家宴散时, 月以上中天。今夜司珹喝了好些酒,竟有些醉了。他被季邈搀扶回房间,躺下时却下意识抓住了对方衣袖。

    “不是说好了,”司珹颠三倒四道,“说好了,想与我月下共赏梅枝新芽?”

    梅树正是温秋澜留下那一棵。

    季邈却微微一笑,推开了他的手。

    “腊梅花期已过,新枝什么时候都能看。”季邈哄着他,“折……将军今夜醉了,不睡要头痛的,先歇息好不好?”

    分明比自己要年幼,司珹却在某些时刻觉得对方才更可靠。

    司珹在轻声细语里,点了点头。

    于是清辉拉长又灭尽。季邈走出去,阖上了房门。

    他快步穿游廊,很快回到自己屋内,绕屏风至书桌,尝试挑起架上狼毫。

    食指穿过去,狼毫纹丝不动。

    季邈像是早有准备,平静地垂下了手。

    果然。

    近两日的感知并非幻觉,难以触碰之物变得越来越多。起先是羽毛、碎珠之类的小玩意儿,尔后是袖袍与竹箸。非要用力去握的话倒也能行,但只会一次更比一次艰辛。

    他似乎,正渐渐从这个世界中淡去。

    季邈遥望窗外月,思绪被风拂得散漫。

    他似乎懂了。

    他能够以“季寻洲”的身份活到如今,本就是因为司折玉。如果司珹未曾出现,如果改变没有发生,那么季邈只会是“季守一”,一直支撑他存在的梁柱都会轰然倒塌。

    而今,他却正推着少年“季邈”走上不属于季守一的、没有背叛与死亡的道路。

    那么,就不会再有二十五岁时被斩于菜市口、又重生于朝天阙大雪中的“司珹”了。

    季寻洲也将不复存在。

    季邈在这刻有些恍惚,有些怅然——可接踵而来的是欣喜。

    这意味着,他果真成功扭转了司珹的命运。

    一切苦痛皆不复,来日家人作陪、亲朋满座。

    那也会是很好的一生。

    季邈不是不知道,唯有此世“季邈”的毁灭,才能换来自己的活。可他只庆幸和少年司珹之间的缘分这样浅,所以别离也不会苦痛太久。

    他或许会成为对方年少光阴中的一团云,散在清风里,相随天地间。

    阿邈将以另一种方式陪伴阿邈。

    那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季邈猛地收回目光,向怀中探去——还好还好,骨扳指还在,它还能够被握住。

    季邈又摸出刀,在月华与灯芯交织处,细细打磨着那枚扳指,在侧内镌刻下一个小小的“邈”。

    阿邈。

    乌鸾似有所感,敛翅落到了窗边。季邈随手挠挠它下巴,却穿过了柔软的颈羽。

    乌鸾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今晚心情不好。”季邈偏头说,“不摸你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乌鸾身后游廊中,缓缓走来了人。

    正是本应睡着的司珹。

    季邈心下一紧。

    可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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