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宦: 9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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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您说吧。”

    顾延之面色有些发青,跪下请罪道:“公主嫁的人,不是什么锦衣卫,而是那位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梁寒。”

    顾渊脸上的疑惑顿时消散,一瞬间如遭雷击,浑身的肌肉好似僵住,身子支撑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贤妃赶忙上前将父亲扶稳。

    顾渊眉头紧蹙,又不可置信地望着女儿,“当真?”

    顾延之抬眼,吸了口冷气,又垂下头解释道,“爹爹莫怪阿姊,是我被功名利禄蒙了心,想让咱们顾家在内廷有个依傍。当初阿姊一回宫,公主在宫门口冲撞了梁寒,原本以他的性子定会重罚,可后面不知怎的,竟放了公主一条生路。我瞧那梁寒对她有几分不同,便自作主张将人送去了颐华殿,后来陛下瞧梁寒也点了头,便为二人赐婚,结了对食。”

    听到“对食”二字,顾渊只觉心脏骤缩,胸脯震动欲裂,猛然咳嗽了几声,几乎要咳出血来。

    顾延之也慌了神,正欲起身去瞧顾渊的病情,却被顾渊伸手阻止,“你给我跪好!”

    顾渊仍是不敢相信,又问一遍贤妃确认,“所以公主口中的夫君,便是梁寒?从那伙绑匪手中舍命救她的也是梁寒?”

    贤妃拍着他胸脯慢慢顺气:“爹爹莫急坏了身子,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见她并不反驳,顾渊全想明白了。

    先前梁寒为顾家做的事,很大程度上都是看在见喜的面子上,否则那向来冰冷阴鸷、不近人情之人,如何会情愿帮顾家这么大的忙?

    替兄长洗雪冤屈或许有陛下的意思,可寻找神医来为他和老夫人诊治又怎么说?

    人家这是算得门儿清,如今为了救公主险些丧命,正好借此种种为筹码,大大方方地将人要过去,偏偏你还拒绝不得,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思及此,顾渊更是怒气翻涌,四下寻找没有趁手的物件,直接抡起手边的圈椅往顾延之身上砸过去。

    顾延之不敢躲避,桃木圈椅就这么结结实实摔在右臂和后背,联帮棍和月牙扶手砸得断裂,顾渊操起一根凳子腿便往他身上抽。

    棍棒“噼里啪啦”猛地一顿下来,顾延之咬牙不吭声,痛得满头大汗,口中都咬出血丝来。

    顾渊身体虚弱,并不能太多用力,可这次确实十足地发狠,下手不轻。

    贤妃在一旁吓得面色惨白,怕父亲将人打坏了,又怕他气到自己的身子,可拦也拦不住。

    顾渊一向秉性温和,数十年来没有这般火冒三丈的时候,更不曾对人动过手,今日是头一回这般恼怒。

    后背已经洇出了血迹,顾延之伏在地上,忍痛道:“若早些知道那是堂姐的女儿,我又岂会干这种糊涂事?爹爹如何责罚,延之都认了。”

    “你到现在还不知自己真正错在何处!”

    顾渊停下来,急喘着气道:“你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圣人是怎么教你的,让你把无辜的姑娘往太监房里送?今日你才有此悔意,是知道她是公主,是咱们顾家的姑娘,可若是旁人家的好姑娘呢?便只能由着你胡作非为,这事儿就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顾延之下唇咬出了血,跪伏在地上,额头青筋几乎爆裂,“爹爹息怒,延之知错,不敢求爹爹饶恕,更没脸面对祖母。”

    见顾渊动作停了下来,贤妃赶忙拿开了他手中的桃木棍,一边替他顺背,一边道:“爹爹莫要再动怒,桑神医来的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调理好了些,您可莫要让娘和祖母再担心了。”

    贤妃端来茶水给他润喉,又道:“祖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必知道外头的事情,那头先瞒着吧,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受不得刺激。”

    顾渊盯着桌角沉思片刻,胸口仍是起伏不定。

    贤妃叹了口气,望了一眼顾延之,道:“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姑娘喜欢她,平日里轻快欢脱的人,一扯到他的事情,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从前梁寒被杖脊的那一回,姑娘已经吓得魂不守舍,甚至在养心殿跪了大半日,就为了出宫见他一面。如今这是梁寒为了救她受的伤,姑娘心里才更是难受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烫伤了手

    顾渊难得疾言厉色一回,过后整个人虚脱地靠在背枕上,眼神空洞,嘴唇半阖,如是静默了许久。

    想到先前梁寒过府时,顾渊心中感激涕零,想到他对顾家的大恩,便是衔草结环也难以为报。

    可如今出了这档事,梁寒显然是有备而来,姑娘若当真一辈子跟一个太监,他有何面目去见死去的兄长和侄女?

    思及此,胸口又剧烈阵痛起来。

    贤妃见他额头冒汗,手脚也泛起冷意,赶忙着人去找桑榆。

    自太后殡天,宫里头的差事便闲了下来,桑榆应梁寒的吩咐,每日来给顾老夫人和顾渊诊治,一天之内有半日都在顾府逗留,顾府也因此特意辟一间厢房出来容她休憩。

    桑榆听人说过公主今日在府上,结合前几日见喜在提督府失踪一事,她也大抵猜到几分,本想一入府就去瞧瞧公主,可才回到厢房,便有小厮急匆匆地敲门,说贤妃娘娘急着唤她。

    进到书房的那一刻,看到屋内一片狼藉,桑榆整个人都惊了一大跳。

    结实的桃木圈椅被砸了个粉碎,地板上还躺着个被打得直不起身的人,冬日厚重的外袍竟渗出殷红的血迹来。仔细一瞧,竟是户部侍郎。

    贤妃唤她一声,桑榆赶忙移过目光,放下药箱,先去替面色苍白到极致的顾渊诊脉。

    顾渊的身子不能动怒,她早前特意交代过。

    原本也无需担心出岔子,因为顾渊本就是温润平和之人,平日里待人接物,说话都不曾大声过,更别提动手打人。

    可今日却实在怪异,有什么事情竟能闹得这般不可开交?

    她一边在顾渊头顶几处穴位扎针,一边对贤妃道:“娘娘先将顾大人扶到塌上吧,民女过一会替顾大人瞧伤。”

    贤妃正要应下,顾渊闻言却怒嗔:“让他滚回自己的屋子闭门思过去!”

    贤妃无奈,只好差人将顾延之搀回去等着,可又不能惊动老祖母,几个长随在廊下做贼似的拖人,简直狼狈不堪。

    桑榆瞧这情形,心觉自己怕是要在顾府住下了。

    顾渊闭目思索半晌,又倏忽问桑榆道:“那位梁掌印的伤可是姑娘看的,不知可有大碍?”

    桑榆愣了一下,她不知道梁寒在打什么哑谜,不过他的伤的确是经她的手料理的,心里琢磨了下,便如实道:“虽未伤及筋脉,但伤口极深,刀刃再偏半分的话,那条胳膊就算是废了。”

    顾渊眉头皱紧,面色白了几分,“这般严重?”

    桑榆抿了抿唇,颔首道:“的确凶险万分,除开生死一线的重伤重残,这样的伤口也算少见的,不过听闻这几日掌印出了门,也没再传我过去,不晓得眼下伤情如何。”

    顾渊沉默片刻,长叹了口气,手指敲打着桌面,盯着茶盏的边沿若有所思。

    顾延之被打得浑身是伤,对老夫人那边只称是不小心摔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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