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不计其庶 第1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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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手脚越发熟练,想出了好些改良的方式。木工厂也随着工人的提议,细微的调整产线流程。全城不单徐景昌用水力驱动,还有许多工匠从徐景昌处接了活儿,按着规格制作零件。徐景昌一样管饭,还给少量的钱财。城中原先看徐景昌盖屋方式不顺眼的老木匠们,见徒子徒孙都有了营生,眼红不已。幸而几个大族修缮房屋且找他们,彼此落了个自在。

    全城齐心协力忙到二月间,庶民的房屋大功告成。放眼整个南昌,一片齐齐整整的建筑。家家有水户户有沟,庭芳效仿门前三包政策,规定了多少户为一里,均摊维护饮用水的竹管与排水沟的清洁。远离江边的地方,还有一大片规划好的空地,将来预备炒地产。庭芳勾起嘴角,从古至今,哪座繁华的城池没有地产商人?叫她也从中捞一回金吧。

    就在百姓们兴高采烈的住进难得的房屋时,一股不安在此间生长。绝大多数人入住都是欠着债的,十数两的银钱不是小数。普通农户一年到头结余有三五两都算好人家。十两的欠账不知还到何时,更不知利息几何。惶恐的人,就如惊弓之鸟,一点动静即可刺激的他们没了理智。君和豫对工人的刻薄,渐渐形成了憎恨。过年就想去君家讨债而被家丁阻拦的人,更愤怒的煽动着群众。

    能活着入住新房的虽是多数,可入住之前,不知眼睁睁看着多少人埋尸于此。君和豫若能给口饱饭,或许有些人就能活着一齐做街坊。活下来的人是团圆的,也是残缺的。不可憎恨发洪水的老天,还不能把妻离子散的仇记在君和豫头上?

    陈凤宁冷眼看着,理事多年,他比谁都知道百姓是极好糊弄的。他们懦弱又暴躁,脑子简单又四肢有力。几个月润物细无声的引导,所有人有理或无理的无处宣泄的愤怒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二月十七日,久未闻肉味的百信,在一个汉子振臂一呼之下,蜂拥入君家聚族而居的地界。一时间惨叫声四起,有君家人的,也有百姓的。

    富户聚集的区域,登时陷入了恐慌。

    第364章汪汪汪

    君和豫不知被谁一砖头砸在头上,一脑门的血,几个女眷当下就晕了。惨叫在今日的君家庄园内不稀奇,到处都是响动,哪里听得见这犄角旮旯里的声音?君和豫被砖头砸出了几分清明,今日显然有预谋,否则何以有人跑到茅房来围追堵截?便是有人要算计他,也犯不着拉上整个君家。到底是阁老之后,如此劫掠,陈凤宁岂敢不上报?自问与陈凤宁十年交情,连他都见死不救,再想起君子墨如今的去处,自问心里明白了八分——新来的都指挥使盯上他们家了!

    君和豫所料也不差,只没想到新来的都指挥使盯的不止君家。来不及想出应对之法,腹部又中一脚,登时觉得一股血气直往喉咙冲,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君二老爷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揍的鼻青脸肿,百般想不明白他们怎地为了打人,连钱财都不要了?不用去库房搬东西么?

    这几十个人原就是没抢着好地方空手乱窜,见了当家人,只好胡乱打着出气。打完开始剥身上的装饰。丝绸的衣裳也是钱财,何况还有首饰。君家两房被剥的只剩中衣。人有手脚快慢,有些人抢的多,有些人抢的少。为首的人怒喝道:“都是兄弟!总要公道均匀才好!”

    就有人心里想:撸下的两个金镯子怕有四两重,就当四十两银子,还了住房的欠款不算,竟还有二十两的本钱,谁还要兄弟?

    分的少的又是一般想头,一块儿来的,凭什么别人发财?

    想叫多的吐出来,是再不能够的。带头的老大想了想道:“你们都把抢的拿出来,我不用你们分,好叫我心里有个数。”

    几个人相识颇久,彼此都知道底细,老大自是公道才坐的稳第一把交椅。几十个人纷纷掏出自家所得,当真还有十几个人一毛没捞着,怪道脸色黑如锅底。

    老大把得了钱财的与没得钱财的分作两拨,而后指着地上的二十几口子人道:“你们先挑!”

    有伶俐的立刻扑上去,抓住了大姐儿。大姐儿才吓的静若寒蝉,此刻又大声尖叫。大哥儿见妹子被掳,忍着身上的伤痛就要起来打人,被不知哪里飞出来的一脚踹翻在地,捂着腰子痛的蜷缩成一团。劫匪们都反应过来,纷纷朝着自己看上眼的下手。如此细皮嫩肉的奶奶小姐,便不是自家享用,买出去都值几十两银子。

    把顶尖的一拨儿挑走了,那抢的少的再挑余下的。男孩儿只要长的好,一样能卖个好价钱。有些达官贵人喜好异常,只怕买男孩儿还肯花钱些。不到一盏茶功夫,君家两房人在哭喊中被瓜分殆尽,只余几个老的没人要,连君大爷都被绑了,预备卖去矿上淘腾几个钱财。几十个人的团队,人人得了好,都说老大不愧是老大,将来还跟着他混。

    各路劫匪喜笑颜开,君家众人却哭的声嘶力竭。不过一日,被打死的、被绑走的、不堪受辱一头碰死的、儿孙皆丢受不住跳井的,好好一个几百口子的君家,待到日暮时分,活着的竟不足百人,皆为老弱病残。

    赣江已恢复些营生,江上船舶纵横,抢了人的二话不说就寻了船家,旁的劫匪有样学样,跟着顺水而下,直往松江。昔年庭芳在京杭大运河上都寻不着,如今这一帮子沿着滚滚赣江长江而去的,又哪里截的住?何况陈凤宁根本就是主谋。

    此事乃陈凤宁一手操办,庭芳不曾插足。因不肯住富户提供的庄园,离君家倒有一段距离。期间听得都指挥使司的人来报有乱象,她知道是陈凤宁动手,只按兵不动。直到一切归于寂静,庭芳才知道全部细节。君子墨立在一旁,脸色煞白。再恨族人谋夺家产,再恨族长见死不救,也从没想过全族覆灭的结果。寒意从脚底爬上脊背。垂死挣扎过的人,知道同族人的下场,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庭芳坐在椅子上,怔了许久许久。幕后主使为陈凤宁,挑头的则是君家旁支。与有大庄园栖身的本家不同,君家旁支多半已搬入新生活区,住上了楼房。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丰而知荣辱。虽不到此境界,至少有了居所,就有了根基。庭芳万没想到,有了根基的君家旁支,对本支能下这样的狠手。再瞥一眼默默流泪的君子墨,也不禁打了个寒战,昔日对君子墨,不也是赶尽杀绝?

    挥退了左右,独自在灯下沉思。领头的人未必想的到结果,就如新中国那不堪回首的十年,不过一件小事,谁曾想余波荡漾到八十年代?陈凤宁之计,利用的是人性,是贪欲。就如她当初在会芳楼利用的一样。可刘永年的贪欲达到了庭芳的目的,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然上万人的贪欲,放纵起来竟是这般结果。豪强都不无辜,但除却几个手染鲜血的,绝大部分罪不至死。残酷的现实是,死了的,或生不如死的,恰恰就是罪不至死的那一群。

    庭芳又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乱世之中,最容易受伤害的不是坏人,亦不是好人,而是弱者。庭芳能接受把豪强统统撵去种地,把数代积累的财产毫不留情的抢去充公。为了实现土地国有,很多牺牲都无可避免。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坦然接受连坐,更不能接受还未成年的孩子们流落烟花巷的结局。没有人比她更懂什么是皮肉生意,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一群孩子落入青楼是什么下场。若非她两世为人,若非前世老板与今生叶阁老的细致教导,若非徐景昌孜孜不倦的找她的同时发展实力,她都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甚至不知道能否活着回来。

    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庭芳的胸中如堵着棉絮,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徐景昌掀帘而入,看到了灯下脸色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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