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铸剑: 21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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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开外,眼里的警惕一闪而过,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摆出十分的防御姿态。

    白朝驹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想方才也没用多大的力气,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肯定拍到他的伤口了。”周回春幽幽道。

    “伤口?”白朝驹看着自己的手,倒也没有血迹,也没有血腥的味道。

    “你过来。”周回春对着十步开外的人招了招手。

    公冶明一副看不见他的样子,埋头往前走。

    “不过来的话,下次走火入魔,我不救你了,让你功力全毁,以后生活也不能自理,整日疯疯癫癫,变成彻彻底底的废人!”周回春道。

    这句“威胁”终于吓住了他。公冶明停下了前进的步子,低着头,默默朝着大部队走来。

    “还是大夫的威力大。”白朝驹笑道,“堂堂指挥使,都被你训得服服帖帖。”

    周回春给他端了张马扎,令他坐下,将后脑的马尾轻轻撩开。不撩不知道,那马尾看似松散,其实已经硬梆梆地结成一条。

    “这上头都是血。”周回春给白朝驹解释着,把马尾递到边上看热闹的小兵手里,继续给他宽衣解带。

    “都是血?”白朝驹伸出手,往马尾上掐了掐,果真硬得相当瓷实,手指上还留下些许深褐色的粉末,是凝固的血沫。

    “殿下请看,煨虫种在这里。”周回春指着他后颈上一点红色的印迹。

    白朝驹有些印象,那里是先前种着蛊王的位置,应当是某个穴位,蛊虫种在这里,能发挥最佳的效果。先前黑色的小花被红色的小花覆盖,颜色很是鲜艳的,像是刺了朵红梅。

    “趁着太阳还没下山,我先给他包扎伤口。”周回春说着,令小兵把药箱取来。

    方才他们跑得着急,又是翻山又是越岭,都没来及喘息片刻。周回春也没料到,这个大病初愈、还受着伤的人,能支撑这么久。

    他拉着公冶明的衣襟,三下五除二地将他的衣服解开,将整个上半身完全露出。

    这一开,白朝驹吓了一大跳。他的身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淤青,背部更是紫了一大块,从肩膀直到后腰,是一道有些狭长的痕迹,像是受了极刑一般。

    他担心道:“是谁打的你?”

    沙哑的声音从面前飘来:“已经死了。”

    当然已经死了,若是不死,他怎么可能救得出自己。

    他的寒症已解,哪还需要我再保护他?更别说事到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不仅是自身难保,还连累了卫所无辜的将士们,叫他们同自己一起造反,结果事到如今,却叫自己毫发无伤地苟活下来,这算什么本事?

    白朝驹暗自神伤地想着,看着周回春娴熟地取来药粉,在公冶明的创口上一一匀开。公冶明的眉头不皱,拳头却攥得死紧,指关节咯咯作响。

    周回春忙活了好一会儿,头上也仔细清洗了番,洗出两盆黑红的血水,还剪了不少头发。再给他上好药,包好创口,拿金针扎好穴位,以防万一走火入魔。

    这些忙活完,太阳已经落到山下,白朝驹直接令士兵们就近扎营,晚上在此过夜。

    士兵们找了个靠近桃源谷的位置,恪尽职守地忙碌着,有的扎营,有的挑水,还有的生火做饭。

    公冶明顶着满头金针,坐着篝火旁,禹豹站在他身侧,禀报着什么。

    隔着篝火,白朝驹远远看着,听不清俩人的话语,却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邱绩捉走自己的那日,禹豹和这几名士兵都被一起捉了,他们也听闻了山海卫被剿的消息。

    事到如今,他们方寸未乱,大抵是因为指挥使在此镇着场子。即便定津卫的消息尚未传来,白朝驹也能料到,一定是凶多吉少。

    进京的事,不如就此作罢吧。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桃源谷的星光和三年前一样灿烂。夏至已到,周围蛙声一片,山麓间闪着萤火。

    白朝驹坐在树上,眺望远方。树上的视野甚好,小小的营地一览无余,甚至能看到远处的碧螺湖的水。

    难怪他那么喜欢爬到树上,原来树上这么舒服。白朝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让脑袋平躺下来,闭上双眼。

    夏夜的风很温热,带着露水潮气,还有树木的清香。白朝驹拼命嗅着清新的味道,忽地感觉鼻尖被什么东西蹭了下。

    他睁开眼睛,一双黑大的眸子怼在自己跟前,目不转睛的俯视着自己。

    公冶明不知何时爬到了树上,顶着一头金针,还有满身绷带。

    他没有说话,白朝驹能看出他眼里的疑惑,解释道:“我想试试在树上睡觉的感觉。”

    公冶明看了眼树下的营帐,大伙儿睡得正熟,无人注意这里,伸手拉着白朝驹的胳膊,想带他下去。

    “太子不能在树上睡觉。”他小声道。

    “不。”白朝驹把胳膊从他手里脱出,继续躺回树上,“我不是太子。”

    公冶明警惕地看着树下,以防有人听到树上的对话,一边凑到白朝驹耳边,小声道:“没关系,你肯定能当一个好太子。”

    “我不是太子,也当不了太子了。”白朝驹闭上了眼睛,“我就是一个反贼,我也不该把你卷到这事里来。”

    公冶明眼里的疑惑更深了,伸手探向白朝驹的额头。

    “我没发烧。”白朝驹笑着推开他的手,睁开眼,认真注视着他。

    面前的人眉头皱得更深了,歪着头,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白朝驹忍不住揉了揉他的眉头,笑道: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带你进京,你会去做什么?”

    “你不带我进京,我也会跟着你进京。”公冶明说道。

    “如果我也不进京呢?”白朝驹问道。

    “你怎么可能不进京?我知道的,你最想出人头地,肯定会进京。”公冶明笃定道。

    “不是说这个。”白朝驹摇了摇头,“我想说,假如没有我,你解了蛊毒,离开了朝凤门,你会做什么?”

    “没有你我解不了蛊毒。”公冶明说着,嘴角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撇,“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是不是想离开我了?是不是因为我的寒症解了,你可以放心留我一个人了?”

    见他忽然红了眼眶,白朝驹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解释道:“你都想哪儿去了?我没说要离开你呀?”

    公冶明还在断断续续道:“其实我的病还没好全,你得继续看着我……你想进京的事,我也能继续帮你……”

    “我们也可以不进京,一起归隐山林,如何?”白朝驹问道。

    “归隐山林?”公冶明疑惑道。

    “对啊。”白朝驹抬起手,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你也知道了皇上清缴反贼的事吧?咱们成了被朝廷通缉的罪人,永江也已经回不去了。是我不好,害你丢了定津卫指挥使的位置……”

    “我没那么在乎什么指挥使不指挥使的。”公冶明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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