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那些爱情: 74、刘庆与左小娥(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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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月,司徒袁安逝。

    京都洛阳的氛围分外紧张,袁府内外一片缟素,因为袁公一生守正,清名惠政泽及一方,所以城中不少百姓都前来奠祭,反倒是官宦人家颇多顾忌,朝中同僚登门吊唁的寥寥无几。

    原本天子幼弱,外戚当道,满朝里也只这么一个老臣最是秉性清刚,守正不移,与窦氏抗衡了这么些年……而今,连袁公也终于身殒,往后,只怕这朝堂便彻底成了窦氏的天下。

    窦太后掌着朝堂政权,国舅窦宪官居大将军,握着天下军马,如今,世上又有谁人能扼其势力?

    长此以往,这江山社稷到底是姓窦还是姓刘,只怕便难说了,毕竟当年前汉时便有过吕太后的故事……殷鉴不远呵。

    而东宫之中,倒是一派安然宁静。

    自左小娥那回惊马后,刘庆便有些草木皆兵,一直令她卧榻静养不说,自己也几乎花了所有余暇伴在小丫头身边,还特意自兰台借出了几卷十分难得的古籍孤本供她解闷。

    “殿下,听殿中的人讲,窦大将军明岁便要班师回朝了?”倚着软枕半坐在榻上的少女,自手中那卷帛书上抬了眼,有些犹疑地问道。

    大将军窦宪此次大破北匈奴单于主力,斩名王以下五千余人,俘虏北单于皇太后,可谓功震朝廷。

    “应当罢。”刘庆在一旁替她拨着炭炉里的火,淡淡道——虽是季春三月,但今岁倒春寒,这小丫头又一向怕冷得很。

    “那,大将军大捷而归,应当会益加封赏罢?”左小娥却似很上心,又问。

    “封赏?还要怎么封,怎么赏?”刘庆闻言,却是笑了笑,神色是惯常的散漫“论官阶,他已是武官之首的大将军,论尊贵,我们这些刘姓诸侯王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

    “何况,窦家又哪里还需天子的封赏?”他挑眉看了眼南宫的方向,面上微微一哂”宫里那位,当年做皇后的时候,便敢强占了沁园,如今权倾天下,又有什么是不敢伸手的?”

    沁园?左小娥微微一怔,而后了然。

    孝明皇帝刘庄当年极为珍爱第五女刘致,封其为沁水公主,又特意为爱女在沁水北岸幽篁竹林间建了一处清寂幽美的园林。名为沁园,

    沁园北依太行,南邻沁河,方圆一千三百余亩,其间楼宇绵亘,风致佳绝,堪称天下园林之冠。

    而窦氏当年为皇后时,便公然将沁水长公主这一处园田据为已有。直到先帝孝章皇帝游幸至沁水,进园探访妹妹,方知原来父亲为她所建作为陪嫁的沁园已为了皇后的私产,不禁勃然大怒。窦氏心下畏惧,方才物归原主。

    论起来,也当真是肆无忌惮了。当年况且那般猖狂行事,又何况如今?

    ——便当真无人能灭了窦氏气焰么?左小娥心底里有些愤然道。

    “禀殿下,崇德殿的内监前来传旨。”忽地,外间传来了通禀声,语声似乎有些急切。

    刘庆闻声,神色一瞬时凝重了起来,但仍然温声向小娥道:“你先看书罢,我片刻便回来。”

    说着,自榻边的棕褐色熊席上揽衣起身,推门而出。他出去不过半刻,快得有些异样。少年回到室中时,手中竟并无诏书,而阖上门的一刻,眸光沉沉定了下来。

    “是口谕?”小娥见状,一双纤眉蹙了起来,神色有些发紧,不安地问道。

    “嗯。”刘庆闻言点头,神色有些凝重——而且,来传口谕的是天子身边心腹的内监,中常侍郑众。

    “是圣上召我觐见。”少年步履轻缓地走近了来,一边在她榻边的熊席上揽衣落座,一边看着少女疑惑的神情,毫不避讳地坦言。

    “那殿下……晓得所为何事么?”她定定凝眸看着他,目光里有些忧切。

    “嗯,猜得出。”刘庆温和地与她对视,仿佛是觉出了她的顾虑,轻声抚慰应道。

    “那……危险么?”她微微咬了唇,终于,还是出了问来。

    少年一时默然,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简单地一字以应:“嗯。”

    “殿下非去不可?”小娥的语声不由有些发紧,一双浅色眸子里的忧色几乎来溢了出来,贝龄咬得下唇一片凝白。

    “是。”他神色全然收敛了平日的散漫疏懒,神色郑重,语声坚定。

    见她低了头,跽坐在榻边的十五岁少年默了一会儿,然后就这么静静看着她,许久方道:“小娥,可愿听我说说往日的旧事?”

    左小娥听得出他这话里的认真,于是重重点了头。

    “我自记事起,便知道自己是‘太子’,父皇一向十分疼爱我,而阿母……她是个极为温柔和善的女子。”十五岁的少年,微微弯了弯眉眼,干净而暖然的笑。

    “父皇其实并不十分喜爱我的阿母,后宫中最得宠的女子一向是皇后窦氏,阿母性子荏弱,也不敢与她争风头。”说着,他神色渐渐凝重了些“后来,便有了阿肇。”

    他没有说称圣上,而是这样犯忌却亲昵地称当今天子为“阿肇”,仿佛那还是幼年时牵着他衣角随他四处嬉闹的稚嫩孩童。

    “而窦氏有了这样一个依恃,行事便再无忌惮了。”刘庆语声微低,眼里露出沉沉的哀色。

    “建初七年六月,那时我不足五岁。那一天,忽然间就再不到阿母了,傅母她那样刚性的人,居然抱着我哭了许久,再后来,我便知道自己成了‘废太子’,而阿母只因生病,需以生兔入药,便被以巫蛊之罪罚入了掖庭,幽闭起来,后来……她和姨母便双双自尽在了暴室,就是……那天我们初见的地方。”

    左小娥闻言,心下一窒——原来,那日他是于母亲的祭日前去奠念的,所以听她将一曲思母的《凯风》奏成那样儿才忍不住出了手。

    “而那时,主审‘生兔’一案,坐实了阿母罪名的,便是黄门蔡伦。”最后这一句,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造纸的那位中常侍蔡大人?少女不由怔了瞬时后,蓦地变了脸色——原来,自己心下臆测了许久的真相竟是这样,蔡伦乃是当年窦太后的爪牙,是他有着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的死敌!

    “窦氏也就是念着他这份儿‘大功’,父皇殡天,她掌权后,便将蔡伦提拔做了中常侍,委实算得一步登天了。”刘庆眼底里尽是冷然的讽意,语声一分分发寒。

    “殿下……”她看着他此刻不同于往常的陌生模样,不觉讶异,却是心疼得厉害。

    闻声,少年敛去了眸间的冷色,目光尽量柔和地落向她:“莫担心,我虽恨极了此人,但断不会行冒险之事,总得有些把握了才会动手。”

    说着,他又看了看手中这一卷天子亲笔的帛书,神色凝了凝:“这些事,圣上他都清楚的。”

    “自他十岁承位,窦氏掌政以来,独断专行,秽乱宫闱,又兼肆意弄权……真正的九五之尊,反倒成了摆设。”

    若真是材质庸平的懵懂少年也就罢了,偏偏他这个阿弟不是呵。

    “窦氏一门,如今既主政事,复掌军权。若当真哪天生了不臣之心,只怕要这江山改姓也不难……哪个天子能容得这等事?“少年语气冷静审慎,全无半点平日里的散漫模样。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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