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娘子她怎么登基称帝了: 20、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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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文煊走到正厅檐廊,瞧见昨夜的桌椅和垃圾堆在天井,心头一颤。

    他在心里埋怨着刘今钰,听闻颜香玉自杀,竟然否了他去问唐景谦要说法的想法。

    他更恨自己。

    昨日他让颜香玉与妇孺一块吃酒,想着让她换换心情,别再自责小雀之死。

    席间唐景谦让人传话,与她说“你为何回来了”。颜香玉听后面如死灰,当即离席。

    这事他是知道的。

    他也明知道封建礼教吃人。

    不说别的,就说本地,便有个住河边的女子,晚上发洪水时,因身上没穿衣服,担心被岸上的男人看到,便不上岸让水给淹死了,县衙因此表彰了她。

    但他到底没想到这个时代真会在一夜之间便将人吃干抹净。

    他迈开腿往里走,呼吸略微发颤,唐家奴仆朝他见礼,他却说不出话来。

    奴仆自然不敢对他的无礼有什么意见,问好后便转头继续投入挂白布、贴白纸的工作中。

    一副棺材摆在厅内。

    空气中飘荡着陈旧酸臭的桐油漆味。

    杨文煊注视着晦暗房间内黑色的棺材,巨大的悲痛过后是无力的愤怒。

    他真想掀开棺材,问躺在里面的颜香玉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任由可耻的坏人吃掉自己!

    “蠢女人。”他低低骂了一声。

    “她不蠢。”

    身后走来一人,杨文煊惊诧地看着刘今钰口里的狗吏何起蛟走进来,朝他拱了拱手。

    “杨副社长,唐夫人自己不死也会有人帮她去死。哪怕你与刘社长保下她,她与她儿子又会面临何等的苛责?”

    杨文煊不忿,“她是受害者!”

    何起蛟瞧了杨文煊一眼,按下疑惑,轻声道,“但她也确实……不干净了。杨副社长,莫恼,在下不是给唐夫人泼脏水,只是……

    “只是,只要进了贼窝,无论是否……那便都是不干净了。唐夫人活着,便要背负骂名,便要拖累夫家和儿子。她若死了,定然会被县衙表彰,反倒能光耀门楣。”

    杨文煊心中愤怒至极。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愤怒是多么的无力,他救不活颜香玉,也改变不了任何人的想法。

    颜香玉的死,比她活着更好。所有人都这么觉得,甚至她儿子长大后也会这么觉得。

    颜香玉的生命,永远重不过“贞操”二字。

    “杨副社长,唐夫人被关的院子,距邵水不过半里。但唐夫人却是小脚,她以莫大的毅力,忍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才逃出生天。”

    何起蛟的话吸引走了杨文煊的目光。他在狗吏的脸上看到了嘲讽和悲哀,但那不是对颜香玉的,反倒像是对狗吏自己的。

    “她花了好大的努力才活下来。可她活下来,便是为了去死的。你说,她这一生是为了甚么?便是为了让世人看一出好戏么?”

    杨文煊不知何起蛟是在评说颜香玉还是他自己,正想着该如何答话,却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杨副社长,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他转身看去,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朝他行万福礼,女孩眼睛带着血丝,他知道这是哭过了。

    她是小雀的朋友,唐景谦的婢女之一。

    他愣在原地,突然想起那个不爱说话的小雀。她死在逃生路上,凉席一卷便不知埋去了哪座荒山。

    那婢女又怯生生地唤了他一声。他点点头,朝何起蛟拱手告辞,便与婢女去见唐景谦。

    正好,他想问问唐景谦,颜香玉是真自杀,还是被他逼死的。

    他虽然尊重这个时代的礼法,但不代表他理解,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活就这么被人害死。

    在他身后,何起蛟一直注视着他。

    “他与刘今钰,真不像此间人。难道,他们真是神仙?”

    心中萌生这个念头,何起蛟不由地自嘲笑了,他居然真去思考起这种蠢话的可能性。

    ……

    颜氏的葬礼办了七天。

    白天唱戏,唐家大屋的槽门面朝屋内的二楼便是戏台。

    画着白脸红脸的男女声音高昂,情感充沛,戏台边上的人打板子拍渔鼓,很是卖力。

    老人小孩或是得空的青壮会坐在院子里听戏,唐家在这摆满桌椅。

    晚上是和尚在念经。

    从六合庵请的和尚念得娴熟,经文连珠炮似的从他嘴里吐出来,呕哑嘲哳,带着庙庵的香火味,旁人听不懂几个词。

    其实和尚白天也念,只是被唱戏的遮过去了,到晚上念经声格外清晰,加上配套的铜锣和唢呐,不可谓不磨人。

    杨文煊自那次去正厅后只去过一次灵堂。

    灵堂墙壁上挂着十殿阎罗,高大威严的阎罗下方绘制着奇形怪状的鬼差在对人——或者说人形的鬼——执行着下油锅、上火刀、腰斩凌迟等等刑罚。

    棺材前后点着大红蜡烛,融化的蜡油顺着蜡烛向下至烛台而后凝结,像是恶鬼的血泪。

    蜡烛旁有香,但香不能掩盖房内的陈腐味和棺材的漆味,三者混合反倒产生一种令人恶心的刺鼻味道,将本就阴森的灵堂渲染得更为瘆人。

    杨文煊只觉得那味道比他在原时空闻过的还要难闻数倍,便再也没来过灵堂。

    葬礼在第六天开始“高潮”。孝眷们白天要跟和尚外出,去井边取水,到入村的槽门口烧纸钱纸宅。

    晚上则要随和尚绕棺材转圈,转会停会,停下时和尚会与陪夜的乡邻互唱丧歌,这样持续到深夜才结束,随后是孝眷守夜,直到天亮。

    天亮后唐家设宴,饭后出殡。

    花圈、祭幛在前,送葬的乡邻在后紧跟棺材,花圈、祭幛与棺材间是孝眷,他们面对棺材倒退着走路。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一段就会停住。

    一声锣响,和尚喊出“跪”字,尾音拉得很长,孝眷们下跪,抽泣声随着那绵长的尾音在冷寂的丘陵间回荡,让仲秋的早晨竟也显得悲怆凄冷。

    孝眷被乡邻扶起,送葬队伍继续前行,依旧走走停停,如此循环。

    大概走完路途一半,送葬队伍停下,和尚举行仪式,唐廷潜于众人前念祭文:

    “颜氏,宝庆府邵阳县梅塘里人,生于万历丁未年四月丙申,没于崇祯辛未年八月庚申,年十九嫁邵阳县庠生唐景谦为妾,逾三年生子廷瑞。

    “性庄惠,事夫以贤……为贼所掠,锢之一室,幸得救……归家见夫泣曰:‘君为妾抚儿,妾为君完节’,遂服毒死,年二十五……”

    平淡的声音越过人群,落在后方的刘今钰和杨文煊耳中,他们的神情如深秋般清冷,只眼底藏着一丝嘲讽和悲哀。

    “娘!我要娘!”

    前方忽地响起小孩的哭嚎声。

    不知是累了想娘,还是终于想明白这些天发生的事,虚岁四岁的唐廷瑞放声大哭,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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