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萤: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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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温柔得像一湾流水,随着他的拨弄靠近,垂着眼睫静静瞧他,并无任何紧张。

    好像任他如何都愿意。

    晋王默然沉思了片刻,心里对发生的事有了一点猜测,虽然常理上说不通,却能解释她态度的转变。

    也许他梦见自己身在西州、狼狈重伤,并非只是做梦,他和谢玄览同时伤重,因为某种机缘,暂时交换了魂魄,在西州醒来的是他,在晋王府醒来的却是谢玄览。

    晋王问她:“他……我上次醒来以后,是不是欺负你了?”

    腕上齿痕犹然,答案不言而喻。

    他又问:“那时你同我说了什么?”

    竟然令谢三如此狠心,切肤啮骨,隐有绝望与狠意。

    从萤耐心地重复给他听:“我说,我愿意接受殿下的情意,自此以后,殿下要如何待我,我都不会推拒。”

    这样语气轻浅的一句话,却好似春枝拂水,在人心里拨开层层涟漪。

    原来如此……

    晋王攥着从萤的手微微一紧,那一瞬间很想要将她揽在怀里。

    但他心里明白,这样的话,他听着越高兴,谢玄览就越伤心,难怪他会失去理智,变成一条咬人的疯狗。

    怎么偏偏这样不巧,被他听了去……晋王幽幽一叹。

    晋王易地而处,思索彼时的谢玄览还会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你这样说,那谢三怎么办,你不要他了吗?”

    从萤已经被他问得有些麻木了,平静地回答到:“至少眼前是殿下最重要……殿下,我这样说,可觉得满意?”

    晋王斟字酌句地琢磨她的话。

    她在谢玄览面前,也是如此说的吗?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谢三落魄时,她疼惜谢三,自己可怜时,她偏爱自己。像小心翼翼端着一碗水,不敢有偏斜,怕倾洒浪费了别人的情意。

    对她而言,这也许是她想到的最两全的办法。

    只是这法子不仅令她自己深受煎熬,万一再有魂魄交换、谢玄览占据他身体的事发生,她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爱护,不知会令谢三恼怒成什么样子。

    原来情急之至,谢三是会伤害阿萤的……

    这个混账东西。

    晋王摩挲着她腕上的齿痕,眉心渐渐蹙起。

    他对从萤说:“以后你不要这样待我,我割了腕,你留了齿痕,你我自此两清,以后你见了我,只须当作寻常之交,不要再说这些违心的话,煎熬着与我亲近。”

    万一撞上谢三在的时候,毕竟对她不好。

    从萤望着他:“这是又怎么了?殿下的心思,可真是难猜。”

    晋王轻轻勾唇道:“难猜就不要猜了,只照我说的做。”

    从萤不置可否,她仍在观察、在斟酌他说的是不是气话。

    仆从在厅间摆开一席清淡的粥菜,趁这难得的清闲,晋王邀她一起吃饭。

    二人对席而坐,慢食不语,从萤胃口欠佳,只陪着晋王用一些,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打量他。

    本只是揣摩他的心情,瞧着瞧着,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晋王喝粥的时候,竟然是先用筷子将粥里的葱花夹起吃干净,然后才用勺子舀着粥喝,不疾不徐,缓慢优雅。

    这样独特的习惯,在常人里十分少见,偏偏从萤还认识另外一位——

    她记得三郎也是这样喝粥的。

    那时她问过三郎原因,三郎的回答令她颇有印象。

    鬼使神差地,从萤也开口问晋王:“殿下这样喝粥,是因为不喜欢葱花的味道吗?”

    晋王答道:“葱花味鲜却霸道,先吃葱花再喝粥,可以让嘴里的葱花味儿随着喝粥逐渐变淡,喝完粥后,不至于影响品尝其他菜肴的口感。”

    从萤一时怔住了。

    当时三郎也是如此回答她,几乎一字不差。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与另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如此相似?即使有心模仿,恐怕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从萤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古怪的念头:也许只有自己才能与自己如出一辙。

    她又想起从前观察到的蛛丝马迹,譬如这两人字迹很像、起居布局很像,在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会恍然产生分不清谁是谁的错觉。

    但这怎么可能呢,这二人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三郎是春花欲燃的火,晋王殿下是素洁无声的雪。有些地方相像,有些地方又十分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她持着筷子发愣,晋王问她:“怎么不吃,没胃口吗?”

    说罢换公筷给她夹了一个玫瑰金丝酥:“尝尝这个,花气香浓但不甜腻。”

    好像笃定地知道她会喜欢。

    从萤咬了一口,果然很喜欢。

    就算是三郎本人,也没有对她的口味如此了解……这世上怎会有对三郎和都她如此了解的人?

    从萤有些迷茫了。

    “怎么?有什么心事?”晋王问她。

    从萤轻轻垂下睫毛:“今日淳安公主来过,问我何时能去太仪做掌仪。”

    “你怎么答复她的?”

    “我说等晋王殿下苏醒,伤情稳定。”

    “嗯。”晋王点了点头,再没有说什么。

    直到用完粥膳,酽茶漱口,晋王走到窗边,见外面飘起秋雨,细细濡湿了中庭桂花。他负手望了好一会儿,神思不知蔓向何处,眉睫都被雾气沾湿,显得温和清润,有疏花照水一般的深静韵味。

    他忽然转过脸来,与默默瞧着他的从萤目光相触。

    他说:“再陪我待一会儿,等雨停了,明日你就去吧。”

    这样干净利落,与之前拘着她、缠着她,恨不能咬穿她腕骨之人,有种大相径庭的荒谬感。

    从萤心里想不通,她是哪里惹了他厌烦吗?

    ……不过这样也好。

    她按下心里的淡淡失落劝自己:他能想开、愿意放手,也许是对他们三人而言最合适的解法。

    *

    与此同时,西州。

    又是溺亡一般的窒息感,谢玄览挣扎着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方破庙里,风雪呼呼地从窗隙吹灌进来,有人用旧头盔做了个简易炭盆,搁在他身边。

    他扶着沉重的额头起身,只觉得一片混沌:

    这又是哪里?

    莫非被人识破了是个冒牌货,所以丢出了晋王府?

    阿萤呢?

    有脚步声推门而入,谢玄览抬头,看见来人是宣至渊。

    宣至渊……难道这里是西州?

    谢玄览伸手往腹部一摸,摸到了厚厚的绷带,因为重伤而感到腹腔嗖嗖泛凉。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这条命真是捡得不容易。”宣至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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