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逃妾到开国女帝: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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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婢, 借着书房服侍的由头,也曾拐弯抹角打探:“这南洋之地,不远千里, 听说海上风浪极大, 要造多大的船才能抵挡浪头?还有,船行海上,到处都是茫茫一片,又要如何分辨方向?”

    孙彦只觉好笑,一个妾婢,这辈子未必走得出四方院落, 懂什么航海经商?还要追着刨根究底。

    遂只敷衍道:“那些都是跑船多年的行商, 自有法子绕开风浪、辨认方向,你与其惦记这些有的没的, 不如想想怎生服侍你家郎君。”

    说着, 露出暧昧笑意,将人拉进怀里:“昨日教你的点茶焚香,可都学会了?”

    崔芜极灵巧地一个旋身,脚下好似踩着舞步,从他怀里转了出来。

    “倒是没有,”她清脆地说道,“郎君且恕罪,奴这就下去练习。”

    说着, 唯恐多看一眼孙彦就会厌烦地呕出来,脚底抹油似地溜了。

    那时的孙彦自然是喜欢崔芜的,只是这喜欢更像是喜欢一件稀罕的摆件、一头可怜的爱宠,高兴时逗一逗,至于摆件或者爱宠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乃至心里在想什么,是不必理会的。

    却未曾想,这记回旋镖竟会在多年后,反插自己一刀。

    孙彦闭一闭眼,强压下心口涌起的烦躁……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开口道:“崔使君……”

    丁钰再次打断道:“少他娘的废话!应不应?不应就闭嘴,从哪来滚哪去,以后少在咱们使君跟前瞎晃悠,倒人胃口!”

    孙彦几次三番被丁钰截断话头,对此人已然深恶痛绝:“崔使君当前,岂有你说话的份?”

    丁钰毫不怯场:“没我的份就更没你的份!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俘虏,也敢在我家使君面前指手画脚!”

    孙彦恨得咬牙切齿,猛地转向崔芜,就见这女人跟没听见似的,低头饮了口热茶。

    唇角还挂着一缕可疑的笑意。

    就像是丁钰的直怼十分合心意似的。

    缘由莫名地,孙彦想起自己第一次将出逃的崔芜抓回时,也曾冷笑着问她:“你在我节度使府过惯锦衣玉食的日子,出去后怎么过活?荆衣布钗粗茶淡饭,你受得了吗?”

    崔芜极是倔强:“我自会想法子做生意,勾南通北有无,揽天下之财……”

    彼时孙彦只想着打消她的念头、折断她的傲骨,不经脑子就来了句:“你算什么东西?青楼出身的低贱玩意儿,也配谈天下?”

    竟和眼前这一幕微妙地重合在一起。

    丁钰指着他鼻子不屑道:“一个阶下囚,多得我们使君大度才留下一条性命,也配讨价还价?要应就应,不应就滚回你应该待的地方,别在这儿浪费咱们使君的时间。”

    盖昀已经转过头,和崔芜讨论起账本上的数字差池,一副懒得理会孙彦的模样。

    延昭更直接,拍了拍手,两名亲兵上前,就要将孙彦拖下。

    孙彦于电光火石间意识到,倘若自己真被拉下去,此后再不会有与崔芜当面对话的机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好!”孙彦咬了咬牙,终是应了,“在下答应。”

    堂上三双眼睛全都转了过来。

    只除了崔芜。

    她仍低着头,仿佛那账簿上的数字远比孙彦吸引人:“图纸呢?”

    孙彦握在袖中的手捏紧了,硬梆梆地说道:“海船图纸怎会带在身边?若是崔使君真心想看,在下绘出与你便是。”

    一顿,又似有深意道:“孙某画技不佳,绘图恐需费些时日。不如这样,我每日将画完的部分送与崔使君过目,如何?”

    丁钰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小子的打算——“绘图恐需费些时日”,说明这图纸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画完的,拖的时间越久,他为自己争取的时间就越长,盖因画图期间他有利用价值,崔芜必定是以座上宾相待,饭菜都能混几顿好的。

    而“每日送与崔使君过目”,更是鸡贼无比,这意味着崔芜不能将他送回凤翔,必须带在身边,牢牢看紧。

    若不每日检查,等回了凤翔,发现他一笔未动,届时这小子指不定找出什么理由推脱,说不准还会赖在崔芜头上。

    虽说他如今只是一介阶下囚,闹起事来没什么妨碍,可终究是膈应人。

    想明白个中关窍,丁钰恨得牙根痒痒,心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脸皮居然比老子还厚?

    殊不知孙彦紧紧盯着崔芜那张无甚表情的脸,心知自己这番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她身边的心思瞒不过崔芜,可她居然对这一腔深情毫无动容。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心肠这么狠?

    事实证明,海船图纸的吸引力还是相当大的,崔芜到底遂了孙彦的愿,勉为其难地带着他上路。

    三日后,浩荡车马穿过武州与庆州边界,来到庆州治所合水。

    所谓庆州,就是后世的甘肃省庆阳市,古称雍州,曾为狄戎占据。春秋战国时期,庆城被犬戎所占,在此建立义渠戎国,其中的某位首领还和后来的秦太后芈八子演绎出一段缠绵悱恻的八卦故事。

    合水县令原是新投的,听闻使君驾到,忙亲自出城去迎。他客客气气地行了揖礼,抬头见车帘撩开,露出半张芙蓉秀面,顿时惊在原地,半晌,喉头狠狠滑动了下。

    “下官、下官不知崔使君驾到,未曾远迎,望使君恕罪。”

    心里却颇不以为然。

    这世道从来轻鄙女子,嫁了人的妇人已是比男子低一等的人,若是未出嫁的在室女,根本连个全乎人都算不上,不配拥有独立的身份和地位,只是谁家女儿。

    至于如崔芜这般,既在室又具有美貌,出身背景又暧昧存疑者,更是所有男子搁在心里掂量针砭的对象。

    崔芜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她不在意。只要她足够强,手握数万精锐,坐拥关中之地,这些肖想就只能是肖想,永远端不上台面。

    因着庆州县令是自己开了城门纳降,延昭对其还算客气,一应官吏全部留用。在崔芜发话前,庆州维持原样,并未有任何增改。

    这原是顾虑着崔芜全副心思都在西北互市,一时半会儿顾不到关中,为免节外生枝才做出的安排。

    落在旁人眼里,却起了歪心思,只以为崔芜女子之身,想凭自己坐稳新得的地盘千难万难,万事皆需倚仗本地大族,这才对他们客气十足。

    美好的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崔芜拒绝了合水县令及本地大族准备好的接风宴,直接驾临府衙,往明堂上端正一坐,伸出一只柔白如玉的手掌:“陈令坐镇合水县衙,也有五六年了吧?我不要多,最近三年的账簿官册,还请拿来。”

    这就是要清算旧账,追缴税目的意思。

    不要全部,只要最近三年账簿,也算留了余地。

    饶是如此,合水县令依然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诉苦道。

    “好叫使君知道,这些年,西北战乱频发,又有匪寇作乱,本地人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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